Monday, October 25, 2004

深刻自省 根除軍國

九五流年不利,世局正處多事之秋。先說遠的前南斯拉夫地區,那裡正是諸侯割據,群雄並起,就是一派中國人絕不陌生的「三國」之勢。百姓流離,天涯飄泊,就 是軍閥政客借託「民族主義」辭令,要求種族清洗來建設的無「家」之「國」的代價。集體殺戮、因處集中營的景象,令人回想五十年前剛結束的納粹主義,和第二 次世界大戰。在年來不斷上演的終戰紀念儀式背後,不是只有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暴行,而是重演而又重演的歷史。在英美,官方的終戰紀念,不離誇言「民主世 界」的軍事反攻如何英勇偉大,在聲聲和平可貴的同時,郤不忘炫耀這些「和平」的前提(又或者結果)其實是強大的軍事實力。

在東方,亞洲的 抗日戰爭紀念,就圍繞著「原爆」和要求日本人的「反省」和「道歉」。「是原爆令日本投降」的信念,五十年來大大增強了亞洲人對美國軍力的深深崇拜,也正是 這個推想,令亞洲人更為相信,只有暴力才能結束暴力,以致不惜訴諸全民滅絕的「全面戰爭(total war)。」為何亞洲和平呼聲這樣微弱,不理解這個意 識的構成,我們就難以明白,為何中國、北韓、印度和巴基斯坦等,是如何心儀擁有核武,而在全球因為法國恢復核試而掀起反對浪潮的時候,為何亞洲地區的和平 呼聲,是顯得這樣的微弱。

在歐洲,和平運動的發起,是因為冷戰高峰的時期,核武的裝備已經幾乎爭相被架設到人人的頭頂之上,共死同生的危 機感,終於衝破了鐵幕前後的意識形態隔閡,釋放出被分割的良知。但在亞洲,與強敵為鄰的話語,卻始終支配爻各國政權的好戰意識。中國的冷戰被圍心態 (besieged mentality),四十多年來不因世局的變更已有所修正。其擁有核武的欲望下的理由,跟印度一樣,是因為強鄰(中國)也擁有。巴基斯坦不甘後人,「弱 者要自衛」的解釋,與日本以「原爆受害人」的身份而求脫罪,甚至發展軍國主義,邏輯殊無二致。

這種「擴軍強國」的「軍國主義」,催使我們 大部分人相信,犧牲邊遠核試區少數民族的健康和生存環境來進行核試,是不應置疑的,甚至認為,和平運動只是西方企圖拑制第三世界的把戲。而這種更為廣泛和 滲透深遠的軍國意識,郤吊詭地是在不斷地批判日本軍國主義復辟的提下被合理化。

中國八年抗戰的勝利,在國共兩黨不斷各自邀功的背景音樂 下,主旋律一刻不離要求日本「反省」。在這種「反省論」底下,日本軍國政權和日本人民、日本民族的分野被磨滅掉。而在軍國權力集團不肯反省的結構原因未被 露的同時,日本的「不肯反省」就往往被拉扯到更為含糊的「日本民族性」,這樣的文化層次,非歷史地阻礙著對日本近代軍國主義形式歷史的認識。而令人更為震 驚和不安的是,這種訴諸發掘惡質的、不變的「民族他性」(otherness)的論述,卻正好是與納綷黨對猶太人進行種族滅絕的偽科學(人種學、民族學) 異曲同工,異形同構!

德國日耳曼人當年認為猶太人天生就不配當人類,只是一群野獸或者蛆蟲,吮吸西歐文明的血液,是歐洲敗亂的溫床,所以 死不足惜,不以一舉殲滅,就絕無久安之所。不幸的是,這種絕對的種族主義,卻是日後「全面戰爭」的發源地。從盟軍無分別地盲目濫炸德累斯頓的大悲劇開始, 到杜魯門對日本的兩番原爆,都只是複製和擴散這種種族意識。而今天我們的反日言論,卻不幸地往往與這種軍國種族意識遙相呼應,將日本人看成天性好戰。

亞洲地區今天和平的最大威脅仍然是軍國主義。但在日本軍事以外進行政經擴張的前提下,要警醒的不僅是日本政壇的軍國主義,而是在我們身旁日復一日地被流傳擴散的軍國主義,對和平的犬儒態度,以及以國為先,沒有人面的國族主義。

今天,這種軍國-國族的罪惡同盟,諷刺地在第二次大戰的五十周年,在世界各地遍地開花。從車臣到前南斯拉夫,從太平洋荒僻的環礁,到台灣海峽,以至新疆的沙漠,軍國-國族的同盟都在大開和平的玩笑。窮兵黷武的意識,在這個紀念和平的日子,卻前所未有地在我們身旁高張。

和香港一些趕風頭的所謂綠色和諧生活衛士認識不同的是,我們不是「東方人的」生性政治冷漠而對和平反核不感興趣(他媽的又是帝國主義眼下的「東方民族性」!),反而是受制於幾十年以來軍國主義的誘惑和馴服而默許,甚至滋長出軍國主義的文化。

反省-從來都不是指著別人的鼻孔咒罵,自己以為置身事外,以受害人身份自居就有真正反省(同理日本也不能以自身是原爆受害者而指控美國就能卸責)。今天,當歐洲的民間和平運動可以掙脫國族想像的框框來思考反省人類和平可能的時候,我們還可以逃避這個反省嗎?

八 年抗戰,究竟是人民的血淚抗爭還是成就國族英「雄」的踏腳石?哪個受害者有聲音去編寫這段血淚歷史?從婦女大會前夕在電視鏡頭前被關燈帶走,哭不成聲的前 慰安婦的面上.我們不是有太多啟發了嗎?從民族(抗爭)到國族(篡奪),從國族(專橫)到軍國(黷武),歷史五十年來是原地踏步,還是走了一個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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